天天都有新奇

【聯合報／蘇詠智】曾經在臺港紅極一時的性感女神鍾楚紅，冶豔的外表和明朗、純真的氣質竟能毫不扞格、融為一體，有如既天真嬌嗲又野性風騷的瑪麗蓮夢露翻版。紅姑舊作中不時有激情片段，她未必真的都寬衣解帶，有時是替身代勞，但有一部片，她背對著鏡頭脫去上衣，清涼大方、並不忸怩，她不但不覺得反感，還再三強調很喜歡這部作品，片中更有之後一脫轟動國際、被譽為「性感情人」的梁家輝全裸處男秀。

這部影片就是由「愛殺」與「雪在燒」等片名導、被王家衛奉為師父的譚家明執導之都會愛情喜劇「雪兒」。此片講述身材姣好的美麗舞蹈老師鍾楚紅，受到邵氏武俠名導楚原飾演的富商猛烈追求，她卻不為金錢所動，反倒看上年輕藝術家梁家輝，不過楚原祭出銀彈攻勢，利誘梁家輝退出戰局，以為自己可以乘虛而入，哪知梁家輝不甘心楚原使出這招，在鍾楚紅面前揭穿真相，楚原也反過來揭他的瘡疤，兩男醜態畢現，鍾楚紅雖然心中冷笑，卻也不無感傷，趁他們兩個鬥成一團，自己跳上小船離開。

聽起來，「雪兒」並沒有講什麼深刻的大道理，也無意剖析愛情中血淋淋的真相，並不是想像中很需要表演能量的高難度「大戲」，何以如此受到紅姑青睞？原來她的英文名字就叫Cherie（雪兒），女主角敢愛敢恨、自然灑脫的性格也和她本身如出一轍，角色像是以她為藍本量身打造，難怪她鍾愛有加。譚家明是香港「新浪潮」名導之一，以影片強烈風格化、不要求劇情的合理、順暢或商業性知名，尤其很喜歡挑戰禁忌，他的「烈火青春」中一場湯鎮業與夏文汐在電車上的激烈歡好場面，曾經鬧到香港電檢單位被要求禁演，引爆巨大爭議。他執導的「愛殺」中，林青霞雖不需要裸露，卻首度不穿胸罩入鏡。身材若隱若現，釋放在三廳文藝片中少見的性感風情，因此鍾楚紅在「雪兒」也少不了有清涼鏡頭。

1980年代的香港社會，觀念開放一如歐美，鍾楚紅與梁家輝在「雪兒」有床戲亦十分合理，透過精心設計的鏡頭，紅姑在幾乎要露點情況下，性感魅力徹底展現，卻不給人色情的惡感。譚家明不強求講出獨特的故事，卻很在意要開發紅姑不同的美感與風情，因此也有讓她穿上古裝拍照的畫面，紅姑的外型頗為現代感，「雪兒」裡她的扮相卻另有一番韻味。雖然紅姑是「雪兒」的靈魂，但和她演對手戲的梁家輝才解脫地更無保留，影片末段楚原與他一起在海邊追逐紅姑，兩人急著要贏得她的愛，她卻對兩個男人一樣看破，氣得一出手就把梁家輝裹住下半身的浴巾扯掉，將光溜溜的他推進水裡，和全身穿著西裝但也落水的楚原一樣狼狽。

此時的梁家輝，才26歲，與7、8年後充滿成熟男人味相較，顯得青澀些，也沒那麼精壯，但他已經因為「垂簾聽政」成了香港電影金像獎史上最年輕的影帝，由於該片導演李翰祥返回中國大陸拍攝，其作品一度有臺灣全面封殺的聲音，身為男主角的梁家輝也變得處境尷尬。各方都說梁家輝為了演出李翰祥的片子去了大陸， 讓他列入臺灣官方黑名單，片商都不太敢再用他，事業陷入空前危機，不得不擺攤子、賣小飾物維生。其實，他的身分成問題後，演出的電影包括「鬼綫人」、「雪兒」等，臺灣沒有一部沒上映，顯然片商還是很有辦法，把他的名字在海報、宣材等消除後仍能順利來臺推出，但他在幾年之內趕快解決了身分這個大問題，才可重新被臺灣官方接納，逐漸在臺港變成搶手紅星。

以臺灣舊時的電檢標準，梁家輝在「雪兒」露臀鏡頭是非剪不可，邵氏自己已經先行處理，其他的畫面大致還能通過，邵氏決定申請普遍級，竟反倒使鍾楚紅背對鏡頭脫衣、上空的畫面仍要挨一刀，儘管「賣點」可能都不太有剩，紅姑本著對這部作品的喜愛，再三呼籲影迷捧場。但她實在太紅，那一整個暑假，片商接棒排出她的電影，她在兩個月之間有「鬼馬超人」、「花心紅杏」、「女人心」、「雪兒」以及首度來臺演出的「竹籬笆外的春天」上映，就算魅力再強，如此密集不斷出片也很難每一部都熱賣，加上邵氏那時已至在臺灣業務的強弩之末，宣傳發行做得有氣無力，「雪兒」就這樣子被埋沒，並沒有締造亮眼的票房。